巨资招聘名师的背后 在线教育重重矛盾

二十一世纪什么最贵?人才!

2020年哪个行业的人才最贵?IT、金融二马当先的同时，在线教育也有话要说。

5月，字节跳动旗下教育产品清北网校发布中小学网课教师招聘启事，称将为优秀教师提供“年薪两百万，上不封顶”的薪资待遇。

与之对垒的对网易旗下的有道精品课则抛出了“保底年薪50万，优秀者可超100万、解决北京户口”的橄榄枝。

事实上，在线教育平台内的“高薪名师”并不罕见：早在2016年，猿辅导平台上的王姓教师就表示“自己最高时薪是两万五千元”;2019年，跟谁学财报显示，平台内十大名师平均平台分成总和达到7.2亿。

这是个例吗?根据有道精品课的数据，2019年K12主讲老师中，年收入超过100万的老师占比达45%。

所以说，站在风口上，四面八方的空气里都有一股“钱味”。

“向钱看”的小镇做题家

“天价教师”自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。

去年9月，深圳一所高中招聘教师。最终拟聘教师20人中，有19人毕业于清华、北大，其中13人更是清华北大本硕连读毕业生。

这只是起点，教育行业对漂亮履历的追求正愈演愈烈。

清北网校，校如其名，主打“清北师资”，要求应聘者“能力出众，清华、北大优先”。

另一边的有道则细化了要求：

毕业于清华、北大、复旦、上交、南大、浙大、中科大、人大或2020年QS世界大学标准排名前50的院校;

在数学、物理、化学、生物、信息学五大学科的国家级竞赛中获得金、银、铜牌奖项;

高考成绩全省前100名(或全市前5名)。

满足这三项要求之一的应届毕业生，全国也就两三千人。按照估算，2021年应届毕业生人数在1000万左右，再加上海外留学生及延迟就业的2020级毕业生，这样算下来，被上述企业网罗的概率，不亚于在高考大省里再考一次清华北大了。

豆瓣有个小组，叫“985废物引进计划”，组里的成员大多是985高校的学生。组内曾有一个帖子，发帖人自称“小镇做题家”——出生小城，埋头苦读，擅长应试，缺乏资源和视野。

而后又有一天，组内另外一个帖子出现了——感觉培训机构是小镇做题家一条不错的出路，“收入高、来钱快”。

这也提出了矛盾之一：擅长应试的名校学生，真的能做好教育吗?

一方面，教育是一门复杂的手艺，在线教育尤甚。由于缺乏面对面的互动，监督跟进无法实现，留给教师的时间局限在课堂几十分钟之内，这就对教师的专业能力、授课能力和管理能力提出了非常全面的要求。而“冰冻三尺，非一日之寒”，缺乏系统培训，也未进行过教学实践的名校毕业生，是否真的担得起“百万年薪”?

另一方面，教育还是一项需要情怀的职业。教育家雅斯贝尔斯说过：“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一棵树、一朵云牵引一朵云、一个灵魂唤醒一个灵魂。”选择教育，是选择了唤醒懵懂与点燃希望。试想，如果你是一位家长，会想要把孩子送给一个以“收入高、来钱快”为择业观的人吗?

不盈利的“慈善机构”

今年的疫情，意外给在线教育行业按下了加速键。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，截至4月中旬，全球已有195个国家的学校停课，影响波及15亿儿童和青少年。

回到国内，疫情期间，全国有超过1.9亿学生涌进直播间上网课。如今暑期来临，这一数字更是创下新高。

据艾瑞咨询的报告显示，预计到2022年，我国国内在线教育市场规模将突破5400亿。

与巨大的市场相匹配的是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的平台。天眼查数据显示，仅仅在今天的前5个月，就有超过两万家在线教育相关企业注册成立，平均每天新增140家。

一直主打“生态”的互联网企业自然没有放过这一片领域，“血厚”的它们闻风而动：百度的作业帮、腾讯的猿题库、字节跳动的清北网校、阿里的VIPKID……如今的头部玩家中，都不缺互联网基因。

而哪里有互联网巨头，哪里就有价格战。激战拉高了获客成本，在线教育行业“盈利难”的痛点依旧没有解决。就在2020年第一季度，头部机构跟谁学销售费用率达到63%。

同样，哪里有互联网巨头，哪里就有惊人言论。字节跳动在7月发出了“不盈利”的表态，其高级副总裁、教育业务负责人陈林在一场内部活动称，未来三年，持续大力度投入教育业务，不考虑盈利。

在线教育行业的市场集中度本来就不高，排名前六的玩家在2019年市场份额合计20%，2020年也只有25%，想象空间巨大。拿出这一姿态血拼的字节代表了资本惯有的态度——烧钱换市场，而这一态度则会让已有玩家不得不选择跟进，场面变得更为胶着。

在这样的竞争局面下，根据业界人士预测：在可见的未来将会有60%的机构关闭。

这是矛盾之二：做企业不是做慈善，无法确保能长期生存的情况下，短期不盈利的底气从何而来?

毕竟，有些平台已经偷偷开始盈利了，比如在纽交所上市的51talk，2019年第4季度实现整体盈利，2020年第1季度盈利规模则进一步扩大。

现在的平台，吃进去的是用户，吐出来的是天价教师，至于做不做赚差价的中间商，谁都说不准。毕竟，到现在还有大把人没收到ofo退回的押金呢。

障碍重重的教育公平

在线教育始于一个美好的愿景：促进教育资源共享，推动实现各地区教育公平。

可是，羊毛总归出在羊身上。“天价教师”的军功章，有平台的一半，也有用户的一半。

今年暑期，在线教育行业5年来首次全面提价：各家教培机构网课价格平均上浮范围在10%至80%之间，其中作业帮以85%的涨幅居榜首，学而思网校同比上涨22%，猿辅导同比上涨17%，高途课堂同比上涨11%。

曾经主打“边际成本为零”的在线教育，而今又走起了“小班化、精品化、一对一”的路线，完全丧失了规模经济的优势。

一边是教师需求量激增，一边是教师薪资水涨船高，价量齐升之下，只能找用户买单。

于是，这也提出了矛盾之三：行业全面提价后，还有助于减轻教育不公平吗?

诚然，现在互联网覆盖了，终端也普及了，一切硬件条件似乎都满足了，但如果费用门槛不断提高，教师团队与教育内容越发精英化，是否仍然能够应用于“教育不公平”的社会现实呢?

教育行业作为服务行业，不能进行快速的复制和扩张，师资尤其是名师就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，因此，各家机构抢夺优质师资是市场的正常趋势。

但对师资的竞争也需要良性进行，对人才的定价一方面需要符合人才本身的能力，另一方面也不应脱离行业发展的阶段。

教育是最大的民生，若使其沦为博取眼球的工具，未免太不值得了。